北京大學電影與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 戴錦華

對于近來成為熱點的女德學院，戴錦華認為它呈現了兩個相反的信息：第一，男尊女卑并不是中國社會的事實，而是一個重新教育和建構的事實。第二，女性的自我奴化的教育，是不是跟整個社會的一種不再思考變革，不再有批評的勇氣和改變的勇氣相關，所以它相關又不同步。女性的自我意識非常重要，男權始終存在，但是女人至少可以做到一件事，不幫忙。

戴錦華認為，所有的女性問題并不同時與社會問題具有同步性，中國社會一直在進步，女性的狀態是不是一直在前進，這是一個很明顯的問題。曾經中國在政治經濟法律意義上的婦女地位，在世界是名列前茅的，但今天不是了，今天很多女性在產業當中難以成為前臺，比如獨立電影當中女性導演非常活躍，但她們的影片很難和社會公眾見面，這首先是社會結構的問題。

談及女性氣質，戴錦華表示，個性差異是遠遠大于性別差異的，可能有極為陽剛的女性，也有非常柔軟的男性，能夠做自己是最重要的。但往往因為社會不允許，女性才會把自己馴化為一個服從的女人。“女性更多的時候是妻子，是一種角色，迫使你去扮演。希望每個女性意識到，你是可以選擇的，因為世界很大，女人是人類的一半，男人也是人類的一半，我們努力尋找機會碰到你正確的那一半，你不需要為了這個而奴役自己。”

以下為訪談實錄：

戴錦華：我可以讀到過女德學院的消息，包含了不僅是服從教育，還是自我屈辱教育。我的基本觀察是，所有的女性問題并不同時與社會問題具有同步性，中國社會一直在進步，女性的狀態是不是一直在前進，這是一個很明顯的問題。我的答案是并不同步，有時候甚至是反向而行的，但女德學校的問題，我倒是有點不一樣的看法，因為這么昂貴的私校，沒有什么男人能把今天花得起這樣錢的女性送到這里去，可能要真的思考的是這些女人為什么要花錢讀這種學校。它告訴我們兩個相反的信息：第一，男尊女卑并不是中國社會的事實，相反是一個重新教育和建構的事實。第二，女性的自我奴化的教育，是不是跟整個社會的一種不再思考變革，不再有批評的勇氣和改變的勇氣相關，所以它相關又不同步。女性的自我意識非常重要，男權始終存在，但是女人至少可以做到一件事，不幫忙。

田薇：你做了很多有關電影的評論，一般藝術作品在很大程度上是反映一個社會的審美，也是反映一個社會對某一個方向的關注，不知道從電影的角度，您是不是也可以跟我們簡單分享一下，怎么來說明您剛才提到的這個觀點？

戴錦華：舉一個比較簡單的事實，曾經中國在政治經濟法律意義上的婦女地位，在世界是名列前茅的，但今天不是了。這個體現在電影行業當中，大家可能聽說過有個電影的第四代，在70年代末開始創作，而且非常活躍，就是張藝謀的前一代，那個時候在各個制片廠當中，十幾個女性導演都是產業的支柱性導演，比如黃蜀芹，很多很多的導演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到第五代的時候就剩下了一兩位。今天很多女性在產業當中，但難以成為前臺，獨立電影當中女性非常活躍，但她們的影片很難和社會公眾見面。

田薇：這是一個能力建設問題，還是一個性別問題。

戴錦華：首先是社會結構的問題。

田薇：所謂女性氣質，有沒有很大的不同，是否可以魚和熊掌兩者兼得，女人的目標一定是美好嗎？好像也不一定是這么簡單的形容詞，也請戴老師說說這個話題。戴老師從80年代開始就做有關性別的研究。

戴錦華：我一向認為可能個性差異是遠遠大于性別差異的，如果我們能夠做自己，恐怕是最重要的。因為我一向相信，可能有極為陽剛的女性，甚至女性看來，并不美好，但那是她自己，我相信也有非常柔軟的男性，如果社會允許他們做一個柔軟的、充滿了父愛的人，女性不僅有多重角色，男性也有多重角色，難道他們不愿意打開他們的生命朝向所有的角色嗎。當然這樣說有一點奢侈，因為社會也許不允許，才有女性去上女德學校，把自己馴化為一個服從的女人。經常女性更多的時候是妻子，是一種角色，迫使你去扮演，希望每個女性意識到，你是可以選擇的，因為世界很大，女人是人類的一半，男人也是人類的一半，我們努力尋找機會碰到你正確的那一半，你不需要為了這個而奴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