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雄飛

“游俠電動汽車將于2017年上市。”

2015年，在游俠汽車第一次發布會上，身為CEO的黃修源對著PPT講了一個小時他的夢想，并在結尾吹了這個牛逼。

而到了2017年，黃修源并沒有讓游俠走向上市，自己卻帶著錢退居二線。衛俊成了接盤俠，雖然他比前者更加穩重，但還是延續了前者的習慣——吹牛逼。

“接下來將會迎來C輪融資，明年下半年車輛交付之后就會計劃赴美上市。”去年7月份，游俠汽車董事長衛俊對采訪他的媒體記者這樣表示。

彼時，當他吹出這句牛逼后，想必很多游俠的車迷已是萬分期待。然而，到了今年8月，這些車迷既沒有等來所期盼的車輛交付，同時得到了一個類似于“開局一人一條狗”的消息——游俠自建工廠已停工，只剩一名保安和一條狗在留守。

對此，可想到這些車迷心已經涼了一半。然而，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接下來的消息讓他們在這個冬天感受到了真實的、刺骨的冷。

12月20日，浙江省湖州市吳興區人民政府官網信息顯示，在近日召開的第35次常務會議指出：“由區城投集團收購游俠汽車產業項目土地及處置在建工程的方案，有利于盤活土地資源、化解項目風險、降低處置成本，總體可行。”

對此，游俠汽車方面表示，目前公司經營一切正常，相關資產收購僅是合作所涉及的一個環節，仍處于提議評估之中，且只針對游俠汽車浙江有限公司。雖然這樣說，但據鋅財經了解，這個工廠是游俠汽車唯一一個造車工廠。

這就意味著游俠汽車的造車之路已經爛尾，只能政府出面來為其“擦屁股”。現在看來，游俠汽車已經為自己敲響了喪鐘，同時，它也為整個造車新勢力敲響了警鐘。

這時，如果兩任游俠的老板坐在一起，或許會有以下的對話：

黃修源：現在看來，吹牛逼和寫PPT的確比造車容易啊。

衛俊：那你明知道這些，為什么還要拉上我？

前人挖坑，后人填坑

如何在中國打造一臺頂級水準的電動汽車？

2015年7月的一天，在北京三里屯，黃修源想用一場注定被刻在造車歷史上的發布會來告訴世人這個問題的答案。

發布會一開始，在一段炫酷到看不懂的演示視頻結束后，黃修源滿懷自信的走上臺，伴隨著PPT從變化到定格，他說出了那個早在2013年就準備好的答案——沒錯，我們要做的就是游俠汽車。

黃修源在發布會上講述著自己的夢想 圖片來源于網絡

2013年以“游俠汽車”為命名的公司在黃修源的運作下順利成立，隨后，他憑借著之前“屢戰屢敗”的創業經歷所培養的、異于常人的獨特視角，一舉說服了當時身為微店CEO王珂的興趣與認可，后者隨即表示愿意投資。

于是在2013年12月，初生牛犢的游俠汽車就獲得了價值300萬元的天使輪融資。而在當時，“為夢想破產”賈躍亭的樂視網才剛剛上市、“出行教父”李斌以易車為核心搭建的出行帝國也才剛剛奠基、“對造車有敬畏之心”的李想正為汽車之家紐交所的敲鐘儀式挑選西裝。

正因為這樣，那一年也被外界稱為“互聯網造車”元年，而黃修源和他的游俠汽車的確算是這條新賽道上的開疆元帥。然而，在這條賽道上已經存在一個強硬的對手——特斯拉。彼時，特拉斯成為了他的目標。

每個行業里都流傳著一句俗話：先模仿、再創新。然而，黃修源或許只記得前半句。就在游俠X的發布會后，外界都在質疑其太像特斯拉model S，或者說就是在model S的車身上玩了一把樂高游戲。

對此，身為特斯拉鐵桿粉絲的黃修源毫不諱言的對媒體表示“我們就是在模仿特斯拉。”他承認游俠X就是“山寨”版的特斯拉，但這不重要。“山寨也有不同的山寨法，重要的是你的產品要足夠好。”

就在黃修源說完這段話的半年后，他便帶著錢退居二線，但他并沒有忘記將自己的夢想延續下去，就在此之前他將公司股份的90%交到另一個年輕人身上，他就是衛俊。

衛俊（左）和黃修源 圖片來源于網絡

2016年年初，衛俊正式投資并接盤游俠汽車。在這之后，他被很多人問起為什么當時會選擇游俠？對此，他曾對媒體表示“自己和黃修源一樣都是特斯拉的粉絲，然后看到國內的游俠太像特斯拉了，因此就選擇了。”

同時，他也對公司現狀做了一些自己的理解。“黃修源屬于那種仰望星空，太過于理想化的人；而要做出一款真正的好車，還是需要有腳踏實地的人”，作為從實業出身的衛俊，這個“腳踏實地”就是在指他自己。

于是，在他擔任董事長之后，一直保持著低調造車的形象，同時對于游俠進行“換血”。一方面對于團隊內部進行調整，精簡不必要人員的同時重新組建造車供應鏈必要人員配置；另一方面，作為投資人出身的它深知造車是極度花錢的事情，因此他幾乎一上任就開始找錢。

通過天眼查數據顯示，游俠汽車自2015年A輪融資后，在隨后再無任何融資事件發生。就在很多吃瓜群眾以為游俠就此沉寂下去的時候，2018年相繼獲得了兩筆數額巨大的融資：2018年3月獲得了50.2億元的B輪融資和8月的3.5億美元的B+輪融資，就此游俠估值達到33.5億美元。

就在這兩輪融資完成后，衛俊一改之前的低調。“游俠的目標就是要做中國電動汽車領域的第一，我們不想只做前三名，拿不下城池，死不回頭”。同時，他也很堅定，在2018年要實現20萬臺產能的高性能純電動整車量產，2019年實現上市。

為了達到這個目標，首先需要一個工廠作為基礎。而在當時，國家正在積極培養國內系能源汽車造車企業的成長，在2015的年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三次會議期間，工業和信息化部部長苗圩在接受采訪時表示，現在我國新能源汽車的發展仍處于起步階段，我們希望能夠放幾條鯰魚進來，把這池水攪活。

就這樣，游俠這條“鯰魚”碰上了“跳龍門”的政策紅利，風風火火的在湖州建起了自己的自建工廠。

然而，當把一條鯰魚放進池塘中，它可能會攪活這池水，也可能會翻起池底的污泥。

PPT工廠

有些工廠，或許只能活在PPT里。

2017年4月19日，湖州市吳興區政府與游俠汽車正式簽署《游俠汽車.湖州超級工廠建設合作協議》，雙方宣布在游俠超級工廠、新能源產業基金和智能汽車小鎮等方面進行合作。

據當時媒體報道，游俠汽車的超級工廠項目總投資115億元，超級工廠一、二期合計形成年產20萬輛汽車的產能。同時，項目計劃與湖旅投集團合作，在工廠外圍打造游俠智能汽車小鎮，形成制造和旅游相結合的商業模式。

就此，游俠這個大項目一時間頭頂“湖州市近年來最大的招商項目”和“浙江省重大產業項目之一”等多項光環。游俠官方也在隨后表示，該工廠具有四大工藝和三電系統，采取全自動機器人沖壓流水線，工廠建成后產能可達到20萬臺。

衛俊此前也曾表示，游俠汽車的首款量產車將會在今年四季度發布，新車或定名“游俠X1”，該車的設計將延續已發布的概念車型特點，同時搭載KITT OS智能人車交互系統，預計最快將在2019年開始交付。

游俠超級工廠概念圖 圖片來源于網絡

然而，當人們以為在不久之后就可以見到同樣頂著光環的工廠開張時，殊不知最后卻等來了工廠建設停工的噩耗。

今年8月6日，據一些媒體的實地探訪發現，作為游俠汽車在國內首個且唯一一個自建工廠項目，該項目已停工半年許久，現場的項目指揮部也已撤離現場，只剩下三名保安輪流守門，現場眾多鋼筋混凝土樁雜亂地堆放在空地上，一片狼藉。

在媒體記者的追問一下，保安說出了一些實情。“這個建設工地在今年過完年就已經停工了，項目建設部也在四五月份撤出，開工之后只做了半年，地基的樁還沒打完就停工了，怕是沒錢了吧。”

而截至到今年6月份，游俠公司還對外宣稱：“該工廠目前正在有序建設中，一期主體建筑將在年內建成，生產設備將在調試完成后投入量產。”

那么，現在再來看工地門口的“游于天地，俠行未來；不忘初心，為夢前行”的口號標語，與此時的境遇進行對比，真可謂是一種完美的諷刺。

游俠汽車位于湖州的超級工廠已停工多時 圖片來源于網絡

或許，游俠在一開始就沒有做好量產的準備。

據鋅財經了解，對于一般車企想要建設工廠和量產汽車必須要拿到生產資質才能量產上市銷售，但由于申請難度大、耗時長等因素，很多造車新勢力企業為了搶新車上市進度，采取代工或收購有資質企業的“曲線救國”方式。

但對于游俠來說，第一時間就選擇了自建工廠的模式，但就目前來看，國家發改委總共發放了15張新能源牌照，而在這其中獲得國家工信部頒發的生產資質的只有7家，其中包括云度新能源、北汽新能源、江鈴新能源等企業，但未見游俠汽車的名字。

對于外界對此的質疑，游俠汽車公關部也曾對媒體進行表示：“自建工廠也是為了可以正向申請資質，相關資質申請的政策近年也在不斷優化中，下一階段的主要任務還是完成廠建，實現量產上市。”

隨著“政府將要收購游俠汽車超級工廠用地”消息的曝出，打破了所有人幻想的泡沫，游俠之前做過的一切承諾這時都成為了一地雞毛，不要說量產車，甚至連一個工廠也無法建成。

這時，或許很多人才明白一個事實：這個時代除了PPT造車，還會有PPT造工廠。

喪鐘已經敲響

“沒有兩百億，您不要提造車”。

這句話應該算是造車新勢力行內的一個隱形門檻，這句話是李斌和何小鵬常說的。而對于衛俊來說，這句話也是熟悉的，畢竟自己是真實的算過：

“前期研發投足至少14億元人民幣，開發模具5億元～6億元，打造供應鏈20億元，建廠35億元，前期投入就要70億元。開始量產的話，輔助設備6億元，1萬臺車的流動儲備資金18億元～20億元，每年工資和研發至少各4億元，后續的體驗店和渠道各近10億元，共60億元左右，所以量產上市需120億元人民幣。后期擴張再投入60億元～70億元，加起來一共200億元左右。”

雖然前期算了一手好賬，同時也憑自己的能力融到了及格線水平的資金，但最后工廠都沒有建成，更不要說造出車。或許這時的衛俊才明白，對于造車這件事來說，200億真的只是一個入門線，想要真正做到量產上市，這個數目是遠遠不夠的。

對于這個道理，何小鵬和李想最近似乎也真切的感受到了。

據鋅財經獲悉，本月10日，小鵬汽車運營主體廣州橙行智動汽車科技有限公司的47位股東，將所持全部股權悉數出質。隨后，小鵬汽車對此發表聲明表示，這是小鵬汽車進行集團重組的一部分，屬于企業發展及優化企業股權結構的正常行為。

小鵬汽車 圖片來源于網絡

雖然小鵬官方這樣說，但是外界也有聲音表示此舉是為了獲得大量的資金，而這背后或許是表明錢已經燒得快差不多了，畢竟小鵬汽車目前只融到了240億元。

無獨有偶，就在小鵬汽車出質股權的前后，理想汽車也做出相同的舉動。相比于他們，游俠可謂是第一個入場，或許也算是第一個退場。在唏噓的背后，它不僅為自己敲響了喪鐘，同時也為整個行業敲響了警鐘。

就在那次“收購游俠汽車工廠用地和工程”的常務會議上還做出了一系列要求：一要依法依規操作，加快土地收購、資產過戶等手續；二要加快資產后續利用，加大招商引資力度，確保國有資產保值增值，同時，要舉一反三，嚴格后續項目合作準入。

這個“舉一反三”，不僅讓已經是“PPT造車鼻祖”的游俠汽車又成為了一個舉一反三的“標桿”企業，同時也給造車新勢力行業繼降低補貼之后，又加上了一個新的枷鎖。

正如一位行業內人士對鋅財經表示：“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這批造車新勢力明年應該會有幾家成功活下來，與其相對的，也會有幾家活不過這個冬天。”

或許，游俠汽車已經成為了后者中的一個。

而到了此刻，在2015年那場發布會的觀眾們才參悟出黃修源提出的那個問題的真正答案——對于游俠來說，那樣的車只配活在PPT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