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時代周報? 作者/鄧宇晨

8月初，他被一家頭部在線教育公司裁員。失業后，林辰已累計在招聘網站上投遞了186份簡歷，方向仍是英語教研和教學崗位，僅有幾次進入面試環節，但最終仍不了了之。

“北京房租壓力不小。“無奈之下，他接受了為房東兒子輔導英語的邀請，每周兩個小時，每小時200元，這個價格遠低于北京家教市場的平均價格。

這是林辰現在唯一的收入來源。“對我們這些已經在行業內工作4、5年的人來說，再換行當，成本太大，我還是希望能找到一份教育行業的工作。”林辰說。

個體命運往往與身后企業發展和時代洪流相互捆綁。2020年此時，因疫情站上“風口”的在線教育一路狂奔，四處高價挖人。僅一年不到的光景，“雙減”政策落地，“優化”、“裁員”、“精簡”和“轉型”，成為學科類培訓機構的關鍵詞。

無論機構還是員工，“轉型”都不容易。

失業后，林辰和十幾個同事組建了一個微信群，分享求職信息。“如今半個月過去，群里的所有人都沒找到工作，大家都開始焦慮。”說到這里，林辰苦笑了一聲。

難以舍棄的“沉沒成本”

教研體系是培訓機構的核心競爭力，但在培訓機構的“裁員潮”下，從事教研崗和教師崗的員工反而最難轉行。

林辰告訴時代周報記者，培訓機構中從事運營、產品和技術等偏向互聯網方向的崗位，最容易轉型“跳槽”。“但對于我們這些教研崗位來說，如果換其他行業，四、五年的工作經驗就完全白費了。”林辰說。

同樣在8月初被某培訓機構解雇的江雪（化名）則坦言道，這部分的工作經驗相當于“沉沒成本”，“很少有人有從頭再來的勇氣，我們大部分人還是希望能夠利用上這段工作經歷”。

林辰的父母希望他能夠回老家考取教師編制或是公務員。但林辰覺得，隨著大批培訓機構員工失業，今年考事業編的競爭會格外激烈。相比穩定的公辦學校，他更喜歡校外培訓機構互聯網化的工作氛圍。

2020年年初，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在線教育成為“風口”。資本的涌入推動諸多在線教育公司在2020年瘋狂擴招，員工收入也水漲船高。一些機構甚至給名校畢業生開出了“一年保底60萬元”的薪資。

中信證券在2020年2月發布的一份研報中統計，主講教師薪酬水平普遍高于18萬元/年，薪資20萬元/年-40萬元/年的居多。

教研崗的收入比主講教師略低。林辰說，他每個月的收入差不多在2萬元左右。

（2021年8月5日，安徽省合肥市臨泉路附近的一家教育培訓機構大門緊閉。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但隨著“雙減”政策的落地，在線教育公司的風光和高薪瞬間變成夢幻泡影。

據江雪回憶，7月底，公司內部已經開始傳出大規模“裁員”的消息，“當時還有領導在例會上狠狠駁斥了這種說法，沒想到沒過幾天就被‘打臉’”。

在8月初的某天，林辰被HR（人力）叫到“小黑屋”內，HR客氣地對他說，公司的業務出現了調整，很抱歉之后不能和他一起共事了。林辰所在的部門有接近100人的規模，最終只有40余人留下，裁員比例接近60%。最終，林辰拿到了“N+1”的補償方案。

在這半個月尋找工作的過程中，屢屢“碰壁”的林辰也開始降低自己的預期，向不少小公司投遞了簡歷，但依然石沉大海。如今，林辰覺得即便是降薪也能接受，“只要不是（工資）給我打個5折，我覺得都還有商量的余地”。

家教市場面臨政策風險

像林辰一樣苦苦支撐的教培人不在少數，而有些人則選擇“曲線救國”。隨著大量培訓機構淘汰出清，通過考取事業編制成為公辦學校教師，是不少培訓機構員工的新目標。

“朋友們，我堅持不住了，準備撤退。以后大家來找我玩啊！”8月16日，江雪在朋友圈里留下了這樣一段話。在父母親戚的勸說下，她決定離開廣州，回老家湖北仙桃專心準備當地事業編的考試，“我覺得自己的性格適合當一名老師，我也很喜歡和學生互動。”江雪說。

而在“雙減”政策落地之初，曾有觀點認為，“一對一”家教市場的“春天”即將來臨。

不過，在從業者看來，家教市場的競爭激烈，面臨著獲客渠道和教學質量的多重壓力。與此同時，隨著各地“雙減”政策細則的出臺，家教市場亦面臨著較大的政策風險。

（2021年8月16日，北京市朝陽區望京地鐵換乘站的LED廣告牌和廣告燈箱均換上“開課吧”職場在線教育廣告。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8月8日，北京市教委發布了《關于近期檢查校外培訓機構發現問題的通報》（下稱《通報》），通報了6家校外培訓機構和1個“無辦學許可、違規開展學科類培訓的個人”。《通報》指出，該人在平谷區某咖啡店“無辦學資質擅自組織學科培訓”。

在此之前，已有省市發布禁止“家教”行為的具體通知。

7月15日，湖北宜昌發布《關于進一步規范校外培訓機構管理的通知》（下稱《通知》）。《通知》明確，未經教育部門批準，嚴禁任何組織和個人以家教、咨詢、文化傳播等名義面向中小學生開展培訓業務。

8月14日，華南某培訓機構負責人向時代周報記者表示，從全國范圍來看，家教在大部分地方都未被禁止，“即便是被禁止了，由于監管難度大，依然有存在‘家教黑市’的可能性”。該負責人表示，目前廣州已經出現了部分離職培訓機構員工甚至是在校教師充當“家教中介”的行為，“他們一手握有充足的學生資源，另一手又與家教市場存在緊密聯系”。該負責人認為，類似的“家教中介”現象會日益普遍。

除了前路未卜的家教轉型之路外，以教研、教師群體為代表的培訓機構員工能否順利再就業仍待市場考驗。

8月17日，在北京“雙減”政策新聞發布會上，北京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二級巡視員表示陸曉播表示，為幫助培訓機構員工順利再就業，北京目前已儲備充足的崗位資源，其中僅市區兩級公共就業服務機構已有針對性儲備崗位1.03萬個，經營性人力資源服務機構中，僅前程無憂一家就儲備上述崗位8萬余個。

陸曉播表示，通過對學科類校外培訓機構社保參保繳費人員數據摸底，機構員工90%以上是“35歲及以下”人員，且80%以上為“本科及本科以上學歷”。

“我們下一步還將聯合經營性人力資源服務機構，優先篩選一批待遇高、福利好的優質崗位信息，促進供需有效對接。”陸曉播表示，從8月18日開始，北京將在全市范圍內組織開展持續3個月至半年的“教培行業人才專項服務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