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澳銀人民幣基金“進退”之道
澳銀人民幣基金,走入第十五年。
作者 |?安多? 編輯?|?吾人??來源?|?融中財經(ID:thecapital)
2023年11月,澳銀的一場內部董事會在深圳總部召開。
一位董事兼投決委員直問熊鋼:“這樣質量的項目,真的值得投資嗎?別投了,要不又是自己給自己挖坑”。
“是進,是退?”縈繞熊鋼心頭幾個月的思考,片刻間不再猶疑。
就在這次會議上,澳銀董事會作出了澳銀成立15年以來最重要的兩個決定——對一只已經募集到位并即將封閉的天使基金做出策略性調整,將已到賬資金退回給出資人,同時,對投資團隊全面重組升級。
時間很快來到11個月后的今天。
在深圳天使母基金已投資的84只子基金中按照業績排名,澳銀天使基金作為深圳天使母基金遴選的首批子基金,憑借出色的DPI表現名列前茅。
如果以此為結果,那么澳銀這場變革決定,已經初見成效。
創投行業的“傲慢與偏見”
回到公布這一決定前,整個創投行業似乎已經走到了最艱難的地方,募投管退四端均出現了較大的阻力,使得每一家機構都在踉蹌前行,尋找新的出口。
就在年中的某次投資論壇上,熊鋼直言,“風險投資是一種信仰”,他直指,風險投資的基石是信任,投資機構與創業團隊的信任,才有投資的可能,投資機構與基金出資人的相互信任,才有更合理的利益分配機制和更長遠的投資合作。
而不信任的背后,出現了一種“傲慢與偏見”般的,非信仰的投資哲學——越來越多的投資方法論偏離了誠實地為LP賺錢這一本質。
幾天前,一位醫療行業的創業者和熊鋼聊天,他問熊鋼:“你怎么看現在的創投行業?”
熊鋼坦率地說,“要評價一家風險投資機構和一個投資人的優劣,不應看管理規模,也不要太關注基金(項目)的賬面收益,重點要看機構(投資人)自己的收入構成。”
“這個判斷的邏輯很簡單,看它(他)到底靠什么賺錢?如果機構收入來源主要是固定的管理費甚至無風險的業績報酬(CARRY),而不是靠自有資金的風險收益,大概率不是一個合格的機構。而作為投資人,如果個人收入來源是固定工資或者無風險獎金收入等薪酬類收入,而不是靠個人跟投的風險收益,基本上,他不是一個合格的投資人。過去十五年,我沒有在澳銀領過一分錢工資和獎金,個人收入幾乎100%來源于自有資金的風險收益?!?/span>
如果一家機構,將固定的管理費或者無風險的CARRY作為主要收入來源,那么對風險回報的追求將會大幅度被漠視。這也是熊鋼想要表達的,“只有真正依靠自有資金的風險收益生存的機構,才能不斷追求更卓越的項目,更重視項目退出,才能為GP,也為LP帶來真實而持續的收益。”
體現到投資上,澳銀每期基金,熊鋼和團隊都會拿出20%~30%的自有資金作為基石出資人,做到與LP利益保持一致。“很多GP的賺錢機制是不可持續的,將自己視為資管機構,追求基金管理費固定收入和CARRY無風險收益的擴張,而有意無意地忽視自有資金風險收益,這種定位導致投資機構偏離了為LP真正賺錢這一初心目標?!?/span>
如果將對基金管理費和CARRY的追求看作是創投行業的整體偏見,那么對項目成功率的輕視、對退出的輕視,則是創投行業的整體傲慢。
雖然近幾年機構都苦于募資,但熊鋼認為,中國的風險投資領域不是缺錢,而是錢太多。
“我們曾投過一個醫療器械項目,行業并不大,我們將權益賣給下一輪投資方后不久,整個行業一下子涌進來十數億資金,這么多錢進入的后果就是行業的估值水位迅速攀升,行業整體卷起來。下一輪投資誰來支撐?最后結果就是沒人接盤了,因為泡沫風險已經顯現。我認為,這不只是出現在某個細分行業的個別現象,而幾乎是所有創新領域的整體現象?!?/span>
除了資金過剩,熊鋼感到當前最大問題就是“好項目更稀缺了”
三年前,熊鋼通過一檔創業項目選拔的電視節目,投資了攬月機電和中晟全肽兩個項目,如今,這兩個項目都有高質量的成長,可以預計,未來將為澳銀帶來可觀回報。
而后第二年、三年再參加這一節目,熊鋼發現,值得投資的項目幾乎沒有了?!翱戳艘蝗Γ瑳]有特別可投的項目?!?/span>
這也是當前整個創投市場的困境。
“好項目越來越少,是因為沒有好的環境?!毙茕摶貞?,“2014年—2017年,一批國外歸來的學者、企業家回國創業,締造了創新藥研發的創業高潮,但如今,環境的不確定性風險,使得有能力創業的人也猶豫不決?!?/span>
無論是募資端,還是投資端,均缺乏更多動力,這樣的背景下,投資機構如何自處?熊鋼看來,這些原因的背后,是創投行業的生存邏輯失靈的?!皬母究?,一些機構通過做大規模,賺基金管理費及CARRY的模式,本身就是有悖邏輯甚至倫理的?!?/span>
拋下傲慢和偏見,創投行業重拾初心,以為LP賺錢為核心目標的機構,才能走得更遠。這一目標下,澳銀開啟一場獨自前行的變革。
內部變革
2023年11月,澳銀內部正式宣布了這兩項重大調整:第一,退回剛剛完成募集的新一期天使基金;其二,投資團隊重組。
平地一聲雷。
同事們并不能完全理解,尤其是波及面較廣的投資團隊。放棄辛苦募集而來的子彈,并且重整團隊,這并非易事。尤其是在當前市場環境下,大變化不只是決定了未來五至十年的大方向,更牽動著當下每一個參與者的命運。
事實上,這個決策做得非常快,但熊鋼直言,“這背后,是澳銀創始人從業二十多年對風險投資行業的洞察和思考?!?/span>
“我們之所以退回資金,根本上還是為了LP負責,我們想要做的基金,一定是安全的,有收益的,如果預期已經不好,仍然進行投資,那么就是對LP的不負責任?!?/span>
除了將募集資金退回,澳銀更大的一個調整就是內部投資團隊的重組。
事實上,早在2012年,澳銀就已經率先提出投管并重,近幾年,不斷強調退出大于投資邏輯的熊鋼,著力于建立一個強而有效的投后管理團隊,通過投后管理加強退出率。這樣重視投資管理的效果十分明顯,過去幾只基金,澳銀的DPI都表現出色,真正為LP做到有DPI現金支撐的IRR,而不是賬面IRR的“紙面富貴”。
而這一次投資團隊重組,意在打破對管理的偏見,并建立更強大投管融合式方法論。
具體做法上,澳銀將原來投資團隊的作用向前探,進行職能簡化,從過去找項目,跟進項目、投后管理的全程參與,調整為只進行投資挖掘和初步決策、FA資源管理,項目一旦通過投決,即完全由投管團隊跟進,投資經理的項目權力轉移到項目管理人身上。
從邏輯看,投后團隊具備治理、財務、法務等綜合能力,這也是早期企業創業者最為欠缺的。有投資經理問熊鋼,“不讓我管理項目,那如何判斷項目走向,如何為企業技術與產業賦能?”
熊鋼直言:“產業與技術是創業者必須自身具備的核心能力,如果你的賦能對企業如此重要,那我們還投這個企業干嗎?”
復盤投資成敗戰績,熊鋼認為,即便再優秀的投資人,持續投資的準確率很難超過30%。
“我曾在內部開玩笑:在風險投資領域,大多數投資人不如‘驢’,如果讓‘驢’連續擲硬幣做決策,它的準確率是50%,但人經過各種思考后的決策準確率反而難以越過30%?!?/span>
“30%準確率的背后,是70%的項目不達預期,甚至失敗,如果持續投資,那么憑運氣賺的錢,又會因各種主觀或客觀因素輸回去,這就是人對風險事物的認知局限,是一道無法逾越的認知卡門線。”
為了跨越這一概率門檻,熊鋼做出了“要坦率地面對人的認知局限,重塑投資與管理的能力邊界”的決定,在30%投資準確率基礎上,通過項目后期干預和管理,實現項目退出率的提升。
熊鋼看來,投資管理不一定能讓項目變得更好,但起碼能在項目變差之前進行干預,爭取在最佳時期退出,提高基金的安全與回報的空間。
“過去有很多次這樣的情況,項目管理人認為應該退出,但投資經理往往不同意,投決委員會采納投資經理的意見,但最后發現,已經錯過了最佳退出機會。投資經理作為項目的發現者,在項目管理與退出上幾乎很難避免主觀偏見”。
讓投資團隊聚焦在投資挖掘與判斷的能力提升上,完全屏蔽他們在項目管理與退出上的權重,這一巨大變化,不僅打破了內部權力的天平,在整個行業里也是先行者。一直以來,熊鋼的個人風格非常明顯,敢想,更敢于實踐。而每一次實踐之前他都經過了仔細的思考。
值得一提的是,澳銀將每只基金的項目退出率定在80%,這要求對每個投資后項目更細密地觀察和管理。澳銀投管團隊有兩個核心考量,就是項目的成長性和現金流。前者是頂層,后者是底層?!耙坏┌l現項目成長性出現問題,即便現金流情況良好,我們也會堅定退出。”
也正是這樣的邏輯,保證了澳銀基金的高項目退出率和高DPI。
“看得更準”背后的秘訣
上周三,熊鋼和一位創新藥項目創始人相約午飯。
這個項目上,澳銀已經完成退出,其原因就在于項目創始團隊對于技術的執著,而輕視企業的商業與組織運作?!昂芏鄬<覍W者都是這樣,但在我們看來,這影響了企業未來成長性?!?/span>
雖然項目退了,熊鋼與項目創始人仍然保持著良好的交流。午飯中,熊鋼直言不諱地告訴對方“企業創始人輕視商業與組織能力的塑造,意味著企業未來成長空間的局限性,這個基本問題不解決,作為投資方,我們只能選擇退出”。
把所有觀點和數據都擺在臺面上,這是熊鋼一貫風格——直截了當且雷厲風行,對項目如此,對內部團隊也是如此。
為了更好地激勵投資和投管團隊,澳銀設立了明確的激勵機制:以項目DPI為基礎,按項目IRR表現分配獎金,IRR高意味著項目投得好,投資團隊拿大頭,IRR低意味著項目退得好,投管團隊拿大頭。
這樣的機制下,對每一個項目的投資和管理都更加明確,也讓團隊有章可依。變革的作用正在澳銀內部逐漸體現出來。
一個標志性案例就是攬月機電。
就在2023年9月中旬,攬月拿到了新一輪融資,距離澳銀下注的天使輪剛剛過去22個月,但估值已經從2.3億翻升到10億。
攬月的股東大會上,熊鋼和一眾投資人坐在聊天,一位后輪投資人感嘆,“你們看得很準,能在這么早下注。”
熊鋼馬上回答:“不是我們看得準,只是碰巧對項目了解更深一點,敢于出手而已”
回到彼時看項目時,十余家機構都在糾結,更多機構投了反對票。2020年前后,商業航天小荷才露尖尖角。不少投資人看了項目,反饋都是“一般”。
投資團隊和投決團隊深入和企業創始團隊了解后,決定投資攬月,“我們當時的投資判斷主要有三方面:
第一,商業衛星是大藍海賽道,而核心零部件是衛星制造的關鍵;
第二、攬月團隊在創業前已經做好準備,具備豐富在軌飛行經驗且產品線已經完善,這是天然的門檻,競爭者幾乎很難超越;
第三、攬月交付能力與成本極具競爭優勢,別人8個月交付,攬月2個月交付,別人價格是攬月2-3倍。”
“更重要的是,我們對自身的管理能力有信心,在項目有成長潛力的前提下,我們敢于在早期大膽下注,快速做出決斷。簡而言之,不是我們‘看得準’,而是我們‘敢于投’?!?/span>
對于所有投資機構而言,市場環境的變化速度就像是風口上的賽道,今天還是模式創新,明天就是硬科技時代,但根本上看,投到核心項目并保持基金整體的良好退出,這才是投資車輪持續走向遠方的關鍵。同樣,這也是澳銀十五年始終走向明天的終極要義。
尾聲
十年前,一場核心管理團隊的重組。彼時,熊鋼希望打造一家追求高收益而非管理規模的投資機構,為此,他和當時的創始團隊進行股權回購,重新定義了澳銀的成長邏輯。
這一次,是為了更好地守住為LP賺取高回報的初心,再次進行重組變革,重塑投資與投管的能力邊界。
每一次改變,魄力是表現,而底層邏輯,是不斷思考帶來的認知革新。
就像他演講中說的,風險投資是投資人不斷修正自我、不斷平衡風險和收益,永遠向前的一個過程。
十五年一路走來,市場環境的變化、風口的迭代、資金的屬性,各種要素疊加,使得早期風險投資之路荊棘遍布,身在其中,面對LP需求,如何掌握風險和收益的均衡之道;面對市場波動,如何實現長期主義與實際操作之間的和諧統一;面對資金周期,如何平衡耐心與資金實操的運用,都影響著澳銀的風格和取舍和決斷。
未來,能否持續依靠重度管理去博取更長久的、更高的回報,澳銀已經邁入了下一個十五年,并開啟了又一場實踐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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