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財經無忌

因防疫需要，本場比賽空場進行。中國足球于是在無人喝彩和一地雞毛中，暫告段落。

賽后有媒體人期待兩隊再次交鋒，給出理由是“都是國企背景，起碼都不欠薪”。

這一令人哭笑不得的理由，足以照見中國足球當下的“深度尷尬”。

在足協杯決賽之前，以2020年冠軍隊主動“棄獎”作為怪誕開局，史上首次跨年的中超聯賽，在2021年經歷俱樂部大面積欠薪、場次大規?？s水、外援和球迷大幅度流失之后，終于在2022年1月4日迎來潦草收尾。

持續近兩年的疫情陰影，迫使中超連續兩年施行賽會制，導致曝光量大幅收窄。而為世界杯預選賽讓路的做法，又使得聯賽粗暴刪減八輪令投資人心寒齒冷。稍顯諷刺的是，在關注度持續走低的蒼涼背景下，只有各俱樂部因母公司資金周轉困難引發欠薪輿情，方能博得輿論些許廉價的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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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事縮水，外援落跑、球迷缺席，吶喊散盡，昔日繁華喧鬧的中超聯賽，逐步進入枯黃委頓的靜默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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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賽現在已經面目全非了?！币晃恢谐騿T告訴財經無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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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媒體評價：“毫無疑問， 中國足球正處于職業聯賽開始以來的至暗時刻?！?/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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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疫情下的首個封閉賽季，中超各俱樂部在欠薪問題上采取了遮掩態度。有俱樂部品牌部人員還會跟媒體打個招呼，請求高抬貴手。而到了這個賽季，欠薪問題非但沒有解決跡象反倒變為了自揭其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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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0月底，昔日“土豪”河北足球俱樂部發出了停工休假的通知。通知中稱：目前俱樂部運營資金困難、廊坊市體育局推進俱樂部股改工作停滯?？陀^上已無法正常開展經營且基本處于停滯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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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報道稱，河北俱樂部辦公地點的水電費已經交不起，比賽費用需由員工個人墊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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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后，在聯賽第二階段開始前，重慶俱樂部球員也發布過一封公開信，表示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遭受欠薪之苦，生活步履維艱，精神飽受摧殘。當中很多人，都背負著房貸、車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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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了解，有球員因欠薪無力歸還房貸，不得不掛牌出售房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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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足球報》此前報道，在16支中超俱樂部中，“不欠薪的中超俱樂部只剩下4家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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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財經無忌了解，有隊伍欠薪時間已經長達八個月之久。某南方底蘊俱樂部也加入到了“欠薪矩陣”，但跟球員承諾過年前會一并補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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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拖不欠”，已成為各俱樂部安撫球員的常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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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漫長的不受約束的拖欠，也讓發薪日期變得毫無規律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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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知情人透露，某俱樂部球員一天突然收到了一則打款通知，但到賬數額跟月薪及贏球獎金都對不上，打聽得知這是“平球獎金”。由于“贏球獎”發不起，于是先發了“平球獎”。有球員私下表示“那還不如先發給小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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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由于俱樂部一旦有資金注入便優先發放一線隊，使得梯隊欠薪程度更為嚴重，甚至超過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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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后面可以降薪，但不能一直欠薪?！庇星騿T透露，此前效力的俱樂部也存在欠薪，轉會之后欠薪疊加導致越拖越焦慮，心里也就更沒底了，“現在就想著能把錢趕緊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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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多支球隊陷入生存危機，當多數球員開始分心于場外事務，當“現實”的外來淘金者加速離場，聯賽的競技含金量必然會遭遇稀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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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在第二階段最后8輪開始前，只剩下山東泰山、上海海港殘存爭冠心氣——而這兩隊恰恰未曾遭遇欠薪，最終分獲冠亞軍。而在1月9日足協杯決賽，兩隊再次會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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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冠的山東球員賽后直言：“我們今年陣容比較強，隊伍比較穩定，團隊凝聚力也比較強?！?/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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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之形成反差，欠薪俱樂部管理層則是徒呼奈何，有教練賽前自掏腰包在工作群里發紅包鼓舞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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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折射出，苦心經營17年的中超聯賽，在遭遇外力嚴重破壞之后，已經完全脫離了競技體育的運行軌道，從“臨場發揮水平的得天下”荒腔走板為“按時發出工資的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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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超俱樂部貧病交迫的背后，是母公司自身難保。去年，地產遭遇密集調控，多數以房地產企業為母公司的球隊，都或多或少遭遇欠薪。即便是中超八冠王廣州隊也變得捉襟見肘，在聯賽第二階段開始前，只能由球員自發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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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地黃花堆積，宣告金元足球繁華落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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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十年，中超聯賽基本被房企壟斷：恒大、萬達、建業、富力、綠地、佳兆業、華夏幸福等悉數入場。當時的市場空氣中，房地產企業一擲千金，動輒為球員開出千萬年薪。盡管足球投資所帶來的虧損顯而易見，但廣告效應以及周邊效能不可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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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1月6日，恒大淘寶正式上市，登陸新三板，成為亞洲足球第一股。在2020年從新三板退市前，俱樂部財報顯示：2019年，俱樂部總成本達到28.9億元，總收入9.489億元，總虧損達到19.4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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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數據表明，縱然廣州恒大身擁“中超霸主”和“亞冠冠軍”這一系列超級IP，依然只能在財政赤字道路上蒙眼狂奔。而值得玩味的是，即便俱樂部廣告收入達到了5.66億，但母公司恒大地產集團貢獻4.63億人民幣，占到主要收入來源的59.20%，有點左口袋進右口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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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當“三道紅線”新規出臺繼續收緊房地產市場之后，掙扎著“活下去”的房地產企業，便很難保全血虧的俱樂部。加之中國足球中性名改革，投資足球的冠名收益喪失。于是，在母公司深陷資金鏈困局的窘境下，足球吞金獸自然成為了最先被丟棄的包袱——特別是在上賽季冠軍隊也被“拔管”的背景下，這一粗暴做法已經完全沒有心理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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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從另一層面而言，當冠軍得主都可以被企業棄之不顧，這個行業的商業價值之匱乏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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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母公司“不管不顧”，俱樂部便“不死不活”，這個聯賽羸弱的造血功能也便暴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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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兒來什么造血啊，根本就沒有！”一家中超俱樂部的負責人在接受紅星新聞記者采訪時毫不掩飾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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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歷年《中超商業價值報告》，中超俱樂部的主要收入來源包括廣告贊助、轉會、門票、中超公司分紅以及衍生品收入幾大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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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2019年恒大財報顯示：俱樂部的收入方面，從中超公司得到的分紅及獎金收入8700萬，門票收入為5726萬，將阿蘭、費南多等球員租借在外收獲了3427萬的租借費，球迷商品的出售得到了3672萬。廣告收入達到了5.66億，母公司恒大地產集團貢獻了4.63億人民幣，從中超公司得到了7899萬的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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拋開部分“房產俱樂部”左口袋倒右口袋的廣告投放不談，中超分成本賽季也因為體奧動力公司解約而大幅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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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超公司從2015年起與體奧動力締結成官方全媒體轉播合作伙伴的關系。當初體奧動力曾與足協簽下5年80億的天價合同，后因為2017年中國足協推出U23新政造成影響，又改為10年110億。因疫情影響，體奧動力很難找到足夠的分銷商來消化昂貴的版權費用，雙方最終于去年2月解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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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味著，中超天價版權的時代結束。同時也意味著，俱樂部另一塊大蛋糕被切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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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騰訊體育隨后用三個賽季的合約簽下中超版權，但有圈內人透露，“相較之下，價格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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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中超分潤大幅縮水，俱樂部其余收入更是歸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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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本賽季始終處于與球迷切割的封閉狀態，門票收入歸零；相關衍生品也因露出率低下而喚不起受眾購買欲。在微信公眾號河北足球俱樂部官方商城里，售價219元的熱銷商品官方正品標識夾克外套共出售331件，周邊收入相比俱樂部支出可謂杯水車薪；加之各大俱樂部均遭遇寒冬，轉會交易幾乎凍結，轉會費近乎可以忽略不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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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聯賽為了“讓路”國家隊世界杯預選賽，被迫切分成兩個階段，中間史無前例暫停了4個月。聯賽賽制規程的隨意浮動，讓俱樂部投資人感到搖頭無奈的同時，也讓聯賽贊助商入局意愿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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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圈內人就為中超賽事合作機構嶗山啤酒打抱不平，“你這個東西貨不對版啊。我賣啤酒的打廣告，結果聯賽大冬天踢，還玩跨年，那宣傳啤酒有毛用啊?！?/span>

冷冬之下，俱樂部股權改革正成為中超當下最迫切的主題，股改成功與否決定俱樂部的存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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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各地面臨的問題不同，股改的進程也不一樣。歷史遺留問題如何解決、股東之間的資金配比和權責界定、新俱樂部內部的管理問題，這些都需要時間和經驗去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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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現實而言，股改依然舉步維艱。首先是眾多俱樂部欠薪嚴重，積重難返，能否完成抽離難言樂觀；其次是股改需要地方政府支持，但后者目前要么推進難度較大，要么動作暫不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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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中國足協1月8日-9日在成都召開了會議。其中一項會議內容便是：通報俱樂部股權多元化改革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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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又談何容易。

《體壇周報》報道稱，在此前的改革協議中，運營重慶隊的當代集團后續將持股30%或者10%，如今企業希望縮減持股至10%。這顯示出，中國足球早已從過去的香餑餑變成了現今的燙山芋。據了解，一些當地大型企業接手俱樂部意愿不強，幾乎是在相關部門的勸說和撮合下才有所接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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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球員和俱樂部工作人員現在則管不了這么多了。他們均向財經無忌表示：下賽季更加務實的做法是，在加強管理的情況下，盡快恢復球迷入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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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媒體一針見血地指出，“哪怕僅有曾經的十分之一，對于恢復中超熱度和球迷熱情都是有益的。如今空空蕩蕩的看臺讓許多本就不堅定的球迷成為了旁觀者，漸漸失去了看球的習慣，失去了對中超的關注度?！?/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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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顯然超出了當下足協管理層的決策范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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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2022年，國家隊仍要備戰世界杯預選賽，這是否又會干擾聯賽正常排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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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中國足球繼續空轉繼續迷航，又將何處話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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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圈內人已經開始擔心，中超聯賽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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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超聯賽是否已經跌停，已經抵達“至暗時刻”，目前看來還是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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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明年還這么個玩法，那真的干脆別辦了?！币晃槐磺沸角騿T說出了這樣的喪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