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猛犸資本局

王老吉、潘高壽、白云山，這些都是消費者耳熟能詳的品牌。時代周報記者調查發現，多款貼有廣州白云山醫藥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下稱白云山，600332.SH；00874.HK）旗下知名品牌商標的產品，被指涉嫌傳銷。

今年4月起，一款名叫“潘高壽透骨草膏”的產品陸續出現在微信公眾號及短視頻平臺，廣招代理。一名該產品代理商向時代周報記者透露，個人需購買一定數量產品，才能獲得代理資格。代理分為銀卡、金卡、店主等層級，成為代理后可進一步發展其他代理，并獲得獎勵。

這名代理商還向時代周報記者介紹，潘高壽透骨草膏屬于廣藥集團旗下，王老吉、潘高壽這些都是廣藥集團旗下百年品牌。

時代周報記者從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官網查詢到，潘高壽透骨草膏產品備案日期為2022年3月26日，備案人為廣州白云山潘高壽藥業股份有限公司（下稱潘高壽藥業），生產企業為安和堂（廣州）醫藥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下稱安和堂）。國家企業信用信息系統顯示，安和堂成立于2020年1月，2020年和2021年的社保繳納人數分別為0人、2人。

潘高壽藥業是廣州醫藥集團有限公司（下稱“廣藥集團”）控股上市公司白云山旗下企業。除潘高壽藥業，白云山旗下還擁有廣州白云山陳李濟藥廠有限公司、廣州白云山敬修堂藥業股份有限公司、廣州王老吉藥業股份有限公司等11家中華老字號藥企；擁有中國馳名商標10項、廣東省著名商標22項、廣州市著名商標27項。

潘高壽藥業相關負責人回應時代周報記者，潘高壽透骨草膏由潘高壽藥業在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正式備案的化妝品，備案號為：粵G妝網備字2022055606，產品在2022年5月開始投入生產，銷售渠道為美容院、養生館、理療按摩館等。相關負責人還解釋，這是一款主要在美業渠道銷售的化妝品，商業模式為經銷代理，整箱批發按批發價，店內銷售按照零售價，通過“潘高壽透骨草膏”做按摩理療與開背。

時代周報記者就相關問題聯系白云山并發送采訪函，截至發稿尚未收到回復。

圖片來源：白云山官網

只能從代理手中購買

時代周報記者發現，在淘寶、天貓、京東、拼多多上檢索“潘高壽透骨草膏”，均無相關產品銷售。該產品代理商張梅解釋，“除了從代理商手中購入外，沒有其他銷售渠道。這是為了維護代理商權益，防止其它平臺亂定價。”

張梅提供的資料顯示，一盒潘高壽透骨草膏2瓶，每瓶凈含量50g，每盒零售價316元。

個人購買不同數量的產品，可獲得不同級別的代理資格，對應銀卡、金卡、店主3個層級；不同級別對應拿貨價也不同，銀卡每盒238元、金卡198元、店主168元。店主還可以通過相應考核，晉級為省代、總代、金鷹總代和鉆石總代。

要成為銀卡級別代理，需一次性拿貨24盒；成為金卡級別代理，需一次性拿貨72盒；成為店主級別，需一次性拿貨240盒。按此計算，若要成為銀卡、金卡、店主，分別要先支付貨款5712元、14256元和40320元。

每個級別的代理都可以發展其它代理，并可以獲得一定獎勵金。

以店主級別代理為例，店主A每發展一名店主B，店主A即可以獲得2400元的一代平級獎勵；若店主B再發展出店主C，那么店主B獲得2400元的一代平級獎勵的同時，店主A還可以獲得720元的二代平級獎。

這些由店主發展出的代理，以及由后者進一步發展出的其他代理，均需經由內部發貨系統從店主手中拿貨。因不同級別代理拿貨價格逐步攀升（店主168元、金卡198元、銀卡238元），這意味著店主可以在低級別代理向其拿貨時，賺取差價。

發展代理的獎金、拿貨賺取差價之外，店主還有一部分收入來自分紅。張梅介紹，成為店主的次月開始，每月拿貨總額達到相應額度時，將觸發分紅獎勵，個人可按比例獲得分紅。如拿貨總額滿1萬元，即可獲得200元分紅；滿2萬元，分紅為600元……上限為拿貨總額滿1000萬，獲得230萬元分紅。

店主還可以進一步晉級為省代、總代、金鷹總代和鉆石總代。以省代為例，店主直推3個店主加上1個金卡，完成直推考核，并與其團隊完成29萬元業績，可晉級省代。

《禁止傳銷條例》規定下列三種行為屬于傳銷行為，一是組織者或者經營者通過發展人員，要求被發展人員發展其他人員加入，對發展的人員以其直接或者間接滾動發展的人員數量為依據計算和給付報酬（包括物質獎勵和其他經濟利益，下同），牟取非法利益的；

二是組織者或者經營者通過發展人員，要求被發展人員交納費用或者以認購商品等方式變相交納費用，取得加入或者發展其他人員加入的資格，牟取非法利益的；

三是組織者或者經營者通過發展人員，要求被發展人員發展其他人員加入，形成上下線關系，并以下線的銷售業績為依據計算和給付上線報酬，牟取非法利益的。

北京京商流通戰略研究院院長賴陽在接受時代周報記者采訪時表示，非法傳銷的本質不是單純賣商品，而是賺人頭費，鼓勵銷售人員大量拿貨，上一級再根據拿貨數量獲得相應的獎勵，而下一級人員則需將產品向下銷售，以此獲取獎勵。

張梅稱，潘高壽透骨草膏代理商隸屬于一個名為“廣藥大健康”的組織。張梅提供的代理商發貨系統邀請碼，明確標有“廣藥大健康”的字樣，掃描邀請碼即可申請注冊。

時代周報記者注意到，該組織的直播賬號每天都會為代理商提供免費的早課培訓，單節早課觀看次數最高達1.7萬。掃描廣藥大健康直播賬號中的二維碼，即可進入微信公眾號“廣康久久”，公眾號簡介稱，廣康久久是廣藥大健康唯一官方服務號，該賬號認證主體顯示為“沈陽市鐵西區王老吉健康管理服務中心”。天眼查資料顯示，沈陽市鐵西區王老吉健康管理服務中心成立于2021年6月24日，企業類型為個體工商戶。

時代周報記者以加盟為由聯系安和堂方面。相關負責人稱，安和堂是潘高壽透骨草膏的生產商，但經銷商另有其他團隊，并稱會讓對方主動聯系。

隨后，一位自稱“廣藥大健康”工作人員聯系時代周報記者。據其介紹，廣藥大健康是潘高壽透骨草膏的經銷商，“我們老板在廣藥集團任職，安和堂是我們產品的生產企業。除了潘高壽透骨草膏，廣藥大健康下面還有減脂、排毒、排油、排濕等共6款產品。我們不做其他集團的產品。”

潘高壽藥業方面告訴時代周報記者，“廣藥大健康”是廣藥集團大健康產品的統一標識，不是公司名稱。“潘高壽透骨草膏”備案人與總經銷為“廣州白云山潘高壽藥業股份有限公司”，?生產工廠為安和堂。由潘高壽藥業負責產品質量監管，保障產品品質與合規的生產流程，產品符合國家標準與要求檢驗合格才能出廠。

潘高壽藥業方面還表示，“潘高壽透骨草膏”在美業市場前端正在做“試用與招商”的工作，目前屬于招商階段，產品還未全面投放市場。公司對前端銷售市場有監督與管理，嚴格貫徹《廣告法》，不夸大宣傳、不虛假宣傳，商業模式是正常的經銷代理、批發零售方式，不層層返傭金和酬金、不存在傳銷行為。

品牌授權生意難割舍？

時代周報記者注意到，不少代理商在介紹潘高壽透骨草膏時，在文案和海報中宣稱該產品具有治療疾病的作用。如稱潘高壽透骨草膏可以調理全身疼痛問題，解決頸椎病、肩周炎、滑膜炎、腱鞘炎、腰肌勞損、半月板損傷、關節炎、富貴包、骨質增生、頭痛，偏頭痛、鼻炎、靜脈曲張、痛經、乳腺增生等亞健康困擾。

事實上，潘高壽透骨草膏并非藥品也非保健品。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官網顯示，該產品功效宣稱為“保濕”，作用部位為軀干部位。

圖片來源：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

萬商天琴（上海）律師事務所朱永紅律師告訴時代周報記者，據《廣告法》《化妝品監督管理條例》規定，化妝品廣告不得涉及疾病治療功能，不得使用醫療用語或者易使推銷的商品與藥品、醫療器械相混淆的用語。

時代周報記者注意到，此前，白云山旗下多個品牌授權產品曾被外界質疑涉嫌傳銷，不少產品被指存在虛假、夸大宣傳等行為。

品牌授權，是指授權者將自己所擁有或者代理的商標或品牌以合同的形式授予被授權者使用。被授權者可以按照合同內容從事經營活動，并向授權者支付相應的權利金。

賴陽分析，品牌授權是一把雙刃劍。企業可以較低成本獲得收入。以南極電商為例，2019年-2021年，它的品牌授權及綜合服務業務收入分別為13.05億元、13.27億元和7.47億元。

據中國經濟網報道，有接近廣藥集團的人士稱，其中一家被授權公司與廣藥集團簽訂的品牌授權期為2013-2028年，每年的權利金高達500萬元。

2018年12月，白云山以13.89億元價格從控股股東廣藥集團手中收購“王老吉”系列商標。此后，白云山開啟了一系列的授權之路，全方位開發旗下老字號品牌，涉及的產品包括飲料、零食、化妝品及日化用品等。

賴陽認為，品牌授權對企業品牌的可靠度、可信度可能帶來沖擊。產品質量、效果、安全性等較難再受授權一方控制。“如授權企業能嚴格地審核合作伙伴，保證貼牌產品可靠性，當然沒有問題。但相當多的貼牌企業只看中短期的收益，審核標準低，以致貼牌產品出現各種問題，消磨了原有品牌聲譽，最終授權企業自己生產的產品也會受到質疑。”

賴陽指出，涉及傳銷的產品往往價格高企，這將導致消費者并不是為產品自身價值而埋單，而是為了把產品推薦給其它人。“每個人都想著發展下線實現暴富。發展到一定層級后，就會出現延續性乏力，自然就推廣不下去。”賴陽說。

潘高壽藥業方面書面回應時代周報記者，潘高壽藥業是白云山下屬控股子公司，“白云山”商標和“潘高壽”商標都歸屬于白云山。潘高壽的品牌授權有嚴格篩選與管理制度。該公司還強調，潘高壽藥業對合作伙伴在銷售管理上嚴格要求，并簽訂質量管理協議與購銷合同，要求合規經營、不夸大宣傳、不虛假宣傳，如有違反將進行嚴格懲處，嚴重者取消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