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高遠山?來源 | 獨角金融

4月份，河南4家村鎮銀行股東通過內外勾結、利用第三方平臺以及資金掮客等吸收公眾資金，涉嫌違法犯罪，被公安機關立案調查。

過去的2個月中，眾多儲戶奔走在追回存款的路上。6月18日，許昌市公安局通報了此案的最新進展，表示“已抓獲一批犯罪嫌疑人，依法查封、扣押、凍結一批涉案資金、資產”，表明將進一步加大“案件偵辦力度”和“追贓挽損力度”。

警情通報

據警方查明，自2011年起，河南新財富集團投資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河南新財富集團”）已經開始利用村鎮銀行實施犯罪活動，至今已持續11年。

彼時，涉案的第一家村鎮銀行剛剛成立。據愛企查顯示，2011年1月30日，禹州新民生村鎮銀行成立。開封新東方村鎮銀行則在7個月之后的8月31日成立。另外兩家村鎮銀行，上蔡惠民村鎮銀行和柘城黃淮村鎮銀行分別成立于2015年11月23日和2016年3月29日。

通報中的河南新財富集團實際控制人呂某，或為呂奕。此前“財新”報道，河南新財富集團與許昌農商行發起設立的多家村鎮銀行都有關聯，呂奕作為“隱形”股東間接持股。此后，呂奕也被多家媒體證實為該公司實控人。

村鎮銀行事件回顧

自4月18日起，有多位儲戶反映，禹州新民生村鎮銀行、上蔡惠民村鎮銀行、柘城黃淮村鎮銀行、開封新東方村鎮銀行出現無法線上取款的情況。

網友舉報截圖

多名涉事銀行儲戶向“澎湃新聞”稱，他們在一兩年前，通過互聯網金融平臺，購買了相關村鎮銀行的存款產品，獲得的利息收益比一般銀行要高。2021年監管部門出臺相關規定后，這些線上儲戶大多根據村鎮銀行提示，通過銀行的微信小程序或APP，以網上銀行、手機銀行的渠道操作。

上述監管規定，是指2021年1月銀保監會和央行下發的《關于規范商業銀行通過互聯網開展個人存款業務有關事項的通知》，該文件要求，商業銀行不得通過非自營網絡平臺開展定期存款和定活兩便存款業務。

“今年4月20日早上，我取利息時，發現兩家銀行(河南柘城黃淮村鎮銀行、安徽固鎮新淮河村鎮銀行)都提現失敗。”5月6日，來自河北的名為“轉念”的微博網友向《國際金融報》回憶自己存款無法取現的經歷。

一位儲戶白女士也遇到了無法提現的經歷。此前，她將自己和父母的80余萬積蓄，陸續存入了河南3家村鎮銀行，今年4月18日起，多家村鎮銀行陸續關閉了線上業務。

儲戶吳女士便是其中一例。

據《國際金融報》報道，5月18日，距離吳女士的40萬元銀行存款無法提現整整過去了一個月。凌晨，她再次登錄通過第三方渠道存入到禹州新民生村鎮銀行等幾家銀行，其存款無法顯示余額。“我感覺很危險，很害怕預示著不好的消息。”

和上述儲戶一樣擔心存款安全的，總計有6家村鎮銀行的線上儲戶。除河南外，安徽的固鎮新淮河村鎮銀行及黟縣新淮河村鎮銀行也被曝出線上無法取款。

他們加入了儲戶交流群，看到越來越多的壞消息。不久，這些村鎮銀行陸續發布公告稱，因系統升級維護，銀行的網上銀行、手機銀行將暫停服務。

以上截圖均來自銀行官網

在無法取款的背后，這些儲戶的資金到底流向了誰的口袋？本該是資金存放最安全的地方為什么突然取不出來？事件的真相隨著媒體的報道、官方的調查逐漸被揭開。

據新華社報道，銀保監會有關部門負責人5月18日表示，4家村鎮銀行股東——河南新財富集團通過內外勾結、利用第三方平臺以及資金掮客等吸收公眾資金，涉嫌違法犯罪，公安機關已立案調查。

在此之前的5月上旬，多家媒體也曾報道，村鎮銀行線上無法取款的背后，與河南新財富集團有關。

《北京青年報》旗下新媒體“北青深一度”報道，河南當地銀行系統的一位內部人員透露，河南新財富集團涉嫌非法集資、且金額巨大。截至5月7日，在儲戶交流群中，有2900多人登記了各自的存款金額，合計已經超過12億元。

儲戶的存款又是如何進入河南新財富集團口袋里的？據“大貓財經”報道，在銀行內部隱形股東用符合監管的手續做了一套假系統，用自營的小程序與第三方平臺對接，再將儲戶資金轉到了一些不入賬的平臺。

儲戶們認為，他們此前沒有接觸過河南新財富集團，至于其如何通過內外勾結、利用第三方平臺吸收公眾資金也不應該由儲戶埋單。

河南新財富集團至少持股13家銀行

據“財新”報道，河南新財富集團與許昌農商行發起設立的多家村鎮銀行都有關聯，或作為“隱形”股東間接持股。而河南新財富集團背后的實際控制人，或為呂奕。

公開信息顯示，河南新財富集團成立于2011年7月中旬，注冊資本1.16億元，法人代表為余澤峰，持股比例80%，自然人林恒森持股20%，公司經營范圍包括對實業投資、企業投資與管理。該公司已于2022年2月10日注銷。

梳理發現，河南新財富集團和多家村鎮銀行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河南新財富集團和禹州新民生村鎮銀行的關系，可以追溯到河南新銀創投資發展有限公司（下稱“新銀創投”）。

新銀創投的控股股東為河南新財富集團，持股比例51%，該公司法人代表兼總經理張自學，持股新銀創投49%的股權，同時張自學也是上蔡縣暢源商貿有限公司（下稱“暢源商貿”）法人代表兼總經理、實控人，持股90%，另一自然人蔣聯合持股10%。

蔣聯合同時還是鄭州建文商貿有限公司（下稱“建文商貿”）的法人代表兼總經理、實控人，而建文商貿持有禹州新民生村鎮銀行8.125%的股權。

從蔣聯合其他持股的銀行看，由其控股90%的襄城圣安鞋業有限公司，持有開封新東方村鎮銀行股權為9%，還持有河南汝南農商行約0.4%的股權。

圖源：愛企查

汝南農商行對外參股河南遂平農村商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及河南上蔡農村商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

河南新財富集團法人代表余澤峰，其在鄭州尚安商貿有限公司擔任監事，該公司以8%的股份參股了開封宋都農商行。2016年12月，喬永綱成為該宋都農商行董事并間接持股5.706%，喬永綱也是鄭州博奧森電器有限公司（下稱“博奧森”）的法人代表、執行董事兼總經理，博奧森持有禹州新民生村鎮銀行8.75%的股權。而博奧森還持有河南汝南農商行1.8%的股份。

喬永綱與許昌農商行控股的一家安徽村鎮銀行也有關聯。其中，喬永綱擔任法人代表兼總經理的黟縣修齊商貿有限公司，其持有安徽黟縣新淮河村鎮銀行7%的股權，而許昌農商行持股黟縣新淮河村鎮銀行40%的股權。目前喬永綱因關聯企業未履行法定義務，已被限制高消費。

許昌農商行持股40%的另一家安徽固鎮新淮家村鎮銀行，第二大股東是安徽感知物聯網科技有限公司，持股比例9%。感知科技的總經理兼法人代表、實控人霍金川持有上蔡美廉美商貿有限公司18%的股權。

美廉美商貿的法人代表、總經理、實控人均為余澤峰，持股82%。

這還不是全部。據網易旗下新媒體“清流工作室”調查發現，許昌農商行只是河南新財富在銀行業的一小部分勢力。新財富的滲透范圍，可能比目前顯示的更大。

洛陽銀行2020年年報顯示，股東河南海菱實業發展有限公司（下稱“海菱實業”）持股3.53%。海菱實業由新財富集團一位早期的高管張磊創立并持有10%股權。現在海菱實業的實控人變更為王勇，其同時在新財富關聯公司河南浩宏機械設備有限公司擔任監事。

2022年2月，洛陽銀行被中原銀行吸收合并，成為中原銀行的洛陽分行。在合并報告中，海菱實業并未出現在洛陽銀行的股東列表，但海菱實業自2016年將洛陽銀行股權質押的信息仍然顯示有效。

中原銀行同時合并了另一家平頂山銀行，該行2021年9月的總資產為1155.24億元。

中原銀行發布的公告顯示，平頂山銀行的第三大股東是Nanlan High Speed Co., Ltd，持股比例是8.12%。工商信息則顯示，持有平頂山銀行8.12%股權的股東，是開封市蘭尉高速公路發展有限公司（下稱“蘭尉高速”）。在公開資料中，蘭尉高速的實際控制人正是新財富集團的呂奕。

河南新財富關聯公司開泰貿易的法人代表為閆勇，原持有廣西南寧米木禾貿易有限公司（下稱“米木禾貿易”）80%股權并擔任法人。米木禾貿易持有廣西興業柳銀村鎮銀行股份有限公司9%股權，位列第三大股東。今年3月，米木禾貿易的法人變更為喬永綱。

新財富2014年的高管徐巧豐 ，則入股了河南襄城農村商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并持股0.24%。原來持有新財富集團80%股權的張學生，則入股臺前德商村鎮銀行股份有限公司，持股2.5%。

這意味著，河南新財富集團至少直接或間接持股8家銀行。當該集團被立案調查，留下滿地狼藉。

本金能否落袋為安？

此案被定性為“非吸”后，儲戶們擔心的是，他們的本金能否落袋為安?

北京市法大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李維稱，該案件時間不好確定，目前處于偵查階段，這樣的案件一般還得審計，時間比較長，只有到法院判決了，才能拍賣財產，給受害人退賠。

北京周泰律師事務所周泰研究院研究員薛永奎對此表示，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犯罪往往涉案金額巨大、涉及集資參與人眾多，爆雷后追贓挽損工作開展難度大，集資參與人大多損失慘重。

薛永奎稱，如果河南新財富集團被認定構成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公安機關會及時查封、扣押、凍結涉案資金，之后按比例原則返還給集資參與人。實踐中，集資參與人通過刑事訴訟程序追回集資款的比例極低，因此儲戶的資金有難以收回的風險。但是，如果河南新財富集團是通過與銀行內部工作人員互相勾結的方式非法吸收公眾存款，且儲戶的資金確實進入銀行賬戶，儲戶也未與河南新財富集團或者其他第三方平臺簽訂借款或者其他協議，儲戶的存款是受合法保護的，銀行應當承擔返還存款的義務。

央行此前發布的2021年二季度評級結果顯示：全國10%的城商行被評為“高風險機構”，其中包括農村商業銀行、農村合作銀行、農村信用社的農合機構風險最高，有271家銀行被列入其中，其次是122家村鎮銀行，兩者合計占比93%。

受限于機構網點少、獲客渠道窄等限制，近年來，村鎮銀行通過非自營網絡平臺開展存款業務并不在少數。招聯金融首席研究員董希淼表示，這種方式可能會出現“靠檔計息”、“高息攬儲”等不規范行為，也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銀行負債成本。如果資產負債能力跟不上，會影響發展的穩健性和可持續性。

“光明網”發表評論文章稱，保證儲戶存款安全，是銀行業務的邏輯起點和基石所在。正像一名受害者所說，“自己是本著對銀行的天然信任，才把精打細算攢下來的辛苦錢都存了進去”。村鎮銀行再小，也須保護儲戶利益，這是常識，也是底線。處理本案時，必須保證合法儲戶的存款安全，否則會影響“銀行”整體的社會信用。

你在這些村鎮銀行辦理過業務嗎？覺得他們的服務如何？歡迎留言討論。